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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剧流派——
流风所及竞芳菲
张稚丹
在今人眼里,京剧是“古典艺术”,既古老又经典,如同价值连城的老古董。
其实当初,京剧是流行娱乐,如同现在的流行歌曲。就像提到老北京,人们脑海里总会出现这样的画面:一个端着茶碗的中老年男性,打着节拍、眼睛微闭,摇头晃脑、一板一眼、津津有味地哼吟着多半就是马派或者杨派的某段唱腔。
“流派”产生于京剧最流行最繁盛的年代。因为市场红火,优秀演员辈出,竞争激烈,而剧目又多是梨园长期积累的共有资源,所以只有自觉追求强烈鲜明的艺术特色,才能鹤立鸡群。
“流派”由“创始人”(宗师)、“追随者”和独有的艺术表演风格构成。开宗立派的创始人多聪明慧黠,不但师承深厚、博采众家,还根据自己的性格爱好、天然禀赋和审美理念,创出特殊的演唱韵味和表演技巧,把角色演活唱绝,使之具有持久的欣赏价值和舞台生命力,引来观众痴迷、弟子追摹、同辈演员仿效传播,最终形成一个特色鲜明的群体即“流派”。一个流派特有的表演、唱腔上的韵味,熟悉的观众只要看一眼、听一耳就分辨出来。
所以说,流派源于风格,风格即个性,审美个性愈强烈、流派色彩愈浓郁,愈能给人们以美的震撼,经得住时间的考验。
流派不是京剧特有的,川剧、越剧、评剧也有,昆曲也有地域性的流派。但说京剧的流派最多最著名,应该不会有错。
开宗立派第一人
光绪年间到上世纪50年代,京剧流派纷呈、繁花似锦的灿烂持续了50余年。
最早开宗立派的,应该算谭鑫培。他技艺全面精当,善于体察刻画不同的人物形象,委婉细腻,曲尽其妙。“谭派”是京剧有史以来传人最多、流布最广、影响最大的老生流派,“无生不学谭”。此后老生行中余叔岩的余派、言菊朋的言派、高庆奎的高派、马连良的马派、周信芳的麒派、杨宝森的杨派、奚啸伯的奚派等,都是从谭派中衍化出来的——追随者在继承创新之后变成了新流派的创始人。
戏曲理论家龚和德认为,京剧属于“前辈典范型文化”,舆论总是鼓励临摹,而对临摹中的各种变异不予宽谅,如徐慕云在《谈罗小宝》中说:“小余系伪谭,连良是骂谭,真谭只有小宝与俊卿耳。”
可惜,正如齐白石老人所言“学我者生,似我者死”,善学者学的是精髓。今人只记得余叔岩、马连良,听说过罗小宝、贵俊卿又有几人呢?
群星璀璨耀神州
早期流派除了老生行的谭派、孙(菊仙)派、汪(桂芬)派、奎(张二奎)派、刘(鸿声)派,还有旦行的王(瑶卿)派、陈(德霖)派,武生行的俞(菊笙)派、黄(月山)派、李(春来)派,净行的裘(桂仙)派,丑角的杨(鸣声)派。
上世纪20年代,京剧流派如群星璀璨,最多时计有几十种。四大须生的余(叔岩)、言(菊朋)、高(庆奎)、马(连良)在继承谭派、孙派、汪派的基础上发挥特长;王瑶卿则影响造就了梅兰芳、程砚秋、荀慧生、尚小云这四大名旦派别。四大名旦之外的旦角流派还有筱(于连泉)派、黄(桂秋)派、李(多奎)派;小生行当有姜(妙香)派、俞(振飞)派、叶(盛兰)派,武生行有杨小楼、盖叫天、李万春、叶盛荣等流派;“净行三杰”是金少山、郝寿臣、侯喜瑞;文丑萧(长华)派,武丑叶(盛章)派,还有文武兼备的李(少春)派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还出现了“中兴者”,谭富英的新谭派、张君秋(旦)的张派等承前启后。
除了个人流派,因地域文化之别还形成了地域性的“京派”和“海派”。前者亦称“京朝派”,讲究严谨的艺术规范、严格的师承、完美的表现,但有拘泥成规之弊;后者以上海为中心,亦称“海派”或“外江派”,讲究艺术革新,敢于突破旧范、追求新奇效果,但易流于粗疏。
流派束缚了京剧的发展?
对于流派的利弊也有不同看法。
一般认为,众多流派将京剧表演艺术发挥到极致,丰富了欣赏层面,为观众提供了奇特的审美享受。但也有人评论,京剧流派的繁荣虽刺激了京剧的发展,却使戏曲艺术疏离了人文方面的追求,偏于一隅,使戏曲艺术流于技艺的开拓而失去了应有的文化色彩。
细究起来,这种说法似乎不无道理。当看戏变成“听戏”,观众只看重形式的外壳,沉迷于表演的细枝末节,对于内容反而熟视无睹。反观话剧,重点似乎始终在要表现的生活和思想哲理,内容紧随时代变迁。或者这就是京剧由盛而衰的重要原因?
其实从梅兰芳到样板戏,再到新编历史剧《曹操与杨修》等等,各代都进行过内容现代化的改革,可惜成功的屈指可数,不能挽救颓势。难道是京剧成熟固化的构架形式、慢节奏程式化表演与现代生活无法融合?这个问题,只能等待专家深入探讨了。
“生存空间”决定流派盛衰
早期的流派由科班、师承、血缘等繁密的人际关系构成。
20世纪50年代后,中国京剧界引进了苏式剧院管理模式,逐渐取消了名角挑班制度,强调演出的艺术完整性,认为角色、剧目重于流派。虽然杨宝森、张君秋、裘盛戎等流派是在那时扬名的,但实际上他们之前早已进入艺术成熟期,形成了自己的特点。
此后,传统意义上以演员个人为标志的京剧流派进入衰落期,新一代演员多为仿效,较少揣摩、创新。
学者叶秀山曾说,流派需要“生存空间”。作为普及“娱乐方式”的京剧曾经“生存空间”巨大,戏班能成为一个产业。然而,随着电影、电视、电脑、晚会等多种新“娱乐方式”的出现,虽然京剧界努力使其与现代生活结合,但京剧仍不免从“娱乐性”转化为“欣赏性”,更接近于“博物馆艺术”。因为不“流行”了,“生存空间”渐渐“缩小”,新流派不再产生,原有的流派慢慢变为“典范”。但流派风光还在,大多数中青年演员托庇在流派大师的荫泽之下,得其庇护又受其制约,很多“传人”徒有其“派”却不入“流”。
京剧流派因时而生,也因时而湮。曾凭借火车、轮船、留声机、唱片和“文革”政治化推行遍及大陆的京剧,如今却因新科技浪潮的冲击而衰落。这是悲哀,也是一种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吧。
让我们回首,重温往昔光影之中曾经风华绝代的流派吧!随着人们开始审视个人与内心的关系,渐渐回归慢生活,那些迷人的唱腔,或许会重新回荡在我们的生活里。
(本文特约顾问刘祯)
(来源:《人民日报海外版》2013年12月28日第5版)